又是一年麦收季,麦田里巡走查看麦况的人多了起来,等待着小麦丰收的高光时刻。在村头相遇的乡亲们聊得最多的话题:“麦子即将成熟。”人们像关照即将分娩的孕妇,盼望着,焦虑着,等待着健康的“麦宝宝”临产。人们心里充满了憧憬,期盼收麦忙碌的日子里,天气晴朗顺利,颗粒归仓。
今年小麦的丰收时刻来之不易,去年播种时逢几十年不遇的秋涝,勉强种下了部分小麦,煎熬过多雨的秋去冬寒,磨砺过猝不及防的倒春寒,盼望着今年的麦收是个丰收年。
随着时光蹉跎,我的生命雕镌到了中年。历经了几十年的麦收时节,和乡亲们一样习惯了心里悬挂着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盯着日历,扳着手指头,心里默念着“四月里芒种麦熟早,五月里芒种麦不熟。”
麦子是有魂灵的,它孕育着一代又一代的生命延续。灵性的麦子能歌善舞,它的每一个优美的舞姿、每一个痴情的肢体语言拍打着我一年增长一岁。麦芒,用它那锋芒刺激着我随着它生长,用它的疼爱抚慰着我粗俗的灵魂,让我的生命充满了诗韵。
每年的6月10日前后是麦子颗粒归仓的繁忙时刻。“麦十天,秋仨月”、“收秋夺麦”这是最提心吊胆的日子,虎口夺粮就是“麦熟一晌”,“算黄算割”不能懈怠,及时抢收抢打早入库,这几天是一年当中充满喜悦和煎熬的“秒光”。
收麦时的天气最为变化无常。在上学的时候,作家就做出了论断,“夏日天猴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日当空,一阵狂风飘来一块乌云,呼雷闪电,瞬间泼下倾盆大雨,让紧张劳碌的麦场更增添了狂热的气氛。那恼不得、恨不得的车辙雨,唱着“东边日出西边雨”,要么“干打雷不下雨”,让家乡人哭笑不得。
我静静地站在麦田里,欣赏着阵风荡漾的麦浪,热风携带着麦子的齿留香扑面而来,看着日趋变黄的麦穗,不由脑海里回放往年收麦的情景。去年的这个时节,我和妻把刚收获的麦粒摊晒在场地,在阳光暴晒下,和小麦一同享受着阳光炽热的抚慰。我赤脚行走在麦粒上,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天然“足摩”,更是天然的“桑拿”,汗水顺着脊梁流淌。此时是初夏,正如唐代诗人白居易《观刈麦》所写:“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这时的“热”是干旱缺雨的“燥热”,而不是深夏多雨的“闷热”,是晒粮的最好时机。
我正沉醉在安逸享受时,一阵东风起,一块乌云从头顶飘过,一阵急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子敲击着我的脊背,立马停下了遐想,麦场上的人们开始了活动筋骨。这时在家的妻子带着编织袋和塑料布急促地赶到了麦场,和我一起聚麦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快点,快点,要不就煎饼了。”好在麦子少,二人通力合作,十几分钟就堆集起来了。我俩遮盖好麦堆,像两个泄了气的皮球,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刹那间,雨水夹杂着尘土,俩人瞬间成了“落汤鸡”。
我们正在休憩的时候,太阳借着东风猛地从乌云里钻了出来,那一瞬间,金色的阳光洒在了麦场上,映照着我们的脸也金灿灿的。我们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子,尘土化作淤泥敷在脸上、身上,两人彼此笑着对方的惨样。
在我们休息的那一会儿,麦场就干了,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变干,把刚聚集好的麦堆又摊开晾晒。因为雨的造访,麦子没有晾晒干燥,我便从家里搬来小床,睡在了麦场。妻子陪伴在我的身旁,看着皎洁的月色,享受着夏日的凉风,这是一个充满惬意的麦收夜。
历经麦收,随着记忆不断消磨忘却,手持镰刀躬身伏地的时刻、靠人力和畜力拉着排子车运送小麦的时刻、肩扛入库小麦的时刻已经是远去的记忆。
国家日趋富强,人民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从最初的吃得上、吃得饱逐渐向吃得营养、吃得健康、吃得均衡转变,铭记明末清初教育家朱用纯《朱子家训》,“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每年都用刺痛的麦芒拨弄着我的神经末梢,守望着粮食的魂灵。
收麦的天儿,我站在麦田里,极目四望,对今夏的麦收充满了希冀。麦收就是一首永不断续的诗,耗费了我祖祖辈辈的日子,在麦收中提炼着一生又一生的辛苦,熬制麦子中的精华:面条、馒头、糕点……各种美味佳肴。我看着一垄又一垄的麦子,感怀我的祖上,感怀他们用至情与大地孕育的生命之果。
(作者单位:河北省新河县农信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