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中和农信小额贷款公司的信贷员正在为绵竹市土门镇林堰村村民张成荣办理小额贷款。
◎本报记者 郭少雅
据中国小额贷款公司协会估计，近十年来，近万亿资本聚集在小额贷款公司，促进金融资源向“三农”、小微企业、贫困地区和特殊人群倾斜，成为普惠金融的一支重要补充力量。
作为金融活水流向小微经济体的“最后一公里”毛细血管，小额贷款公司在促进实体经济发展，激活乡村经济中发挥了怎样的作用？近日，记者跟随中国小额贷款公司协会走近四川和重庆，探寻小额贷款公司十年发展中的痛与乐。
四川和重庆是我国小额贷款公司行业起步较早、规模较大的地区。截至2017年底，四川省共有小额贷款公司349家，重庆市共有小额贷款公司287家，为7000多万户个人、农户或小微企业提供金融服务。
记者走访川渝可持续经营的正规小额贷款公司时发现，一方面，小额贷款在基层尤其是农村存在着大量需求；另一方面，在监管日益严格的形势下，小额贷款公司在发展中面临诸多痛点，亟需通过合理的顶层设计协调理顺。
痛点一：客户原始信用记录几乎为空白
“小额贷款公司定位于‘小额’、‘分散’、‘短期’的细分市场，就是要为小微企业，广大农村地区的个体工商户、自主创业的农民提供小额贷款服务，满足这类人群短、频、快的信贷需求，这也造成了小额贷款公司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的特点，放款人力成本极高。”成都市助邦小额贷款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助邦小贷）常年为小微企业和“三农”领域的经营主体提供无须抵押和担保、最高额度不大于50万元的信用贷款。总经理焦阳告诉记者，3年来，助邦小贷发放了直接或间接服务于“三农”的贷款1.19亿元，客户包括水果、蔬菜、粮食等农产品的采购商，农、林、渔等行业的农资批发商和蔬菜、水果种植户。然而，这些客户长期以来不是银行等金融机构的客户，信用记录几乎为零，“隐形负债”成为不可控的风险因素，这就导致很多没有全流程作业能力的小额贷款公司无法独自开展风险控制，不良率不断升高，人力成本开支巨大，最终造成利润微薄，甚至亏损、停业和退出。
对于这一问题，助邦小贷的解决方式是，在风控模式上将工作内容进行标准化改造，并且用信息技术尽量替代人工岗位，进而提高办贷效率。
痛点二：小贷公司身份尴尬制约发展
“身份尴尬，已经成为小额贷款公司发展业务的头号难题。”兴文科技小额信贷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兴文小贷）是四川新华发行集团有限公司、四川日报报业集团和四川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共同出资成立的国有独资公司。即便是这样有着“国有”背景的小额贷款公司，依旧面临着身份尴尬的局面。“我们作为小额贷款行业的从业者，办理个人信用卡会被银行拒绝。”兴文小贷的风控总监罗章伟说起自己的尴尬事，不由摇头苦笑。2008年发布的《关于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的指导意见》将小额贷款公司定位为非金融机构的企业，并严格规定其业务范围只贷不存，这种以“一般工商企业的身份做金融之事”的身份定位，无论从监管主体还是小额贷款公司自身发展来看，都面临一系列的困惑，其纳税身份、融资身份、发展方向等都受到限制。
由于民间集资所引发的社会矛盾，小额贷款公司不明确的身份定位和相对较高的利率，往往被人们不明就里地认知为“放高利贷的”。其实作为普惠金融的重要补充，小额贷款公司发挥着速度快、放款灵活、门槛低的特征，这些特征被有资金需求又没有强大经济实力的小微主体所欢迎。而对于这些小微主体来说，对资金的可获得性的诉求远高于利率本身。
“不仅我们受到影响，在加入银行征信系统后，一些在小额贷款公司贷款的客户无法在银行获得贷款。其实，小额贷款公司本身就有填补银行贷款资金空缺的功能，比如一些农业企业在银行贷款后，遇到季节性的农资采购时，就需要在小额贷款公司获得快速的资金周转服务。但是，在小额贷款公司贷款后，客户往往不能在银行继续获得贷款。这种‘金融歧视’直接影响了小额贷款公司有效发挥服务小微企业的作用，也把小额贷款的客户拦在了加入征信系统的门外，不利于信用信息共享。因此，我建议要甄别规范运行的小额贷款公司，给予他们阳光合法的运行环境。”罗章伟说。
痛点三：资本回报率低投资可持续难
成都市大邑县富平小额贷款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富平小贷）是一家扎根于乡村的小贷公司，业务深入到大邑县的20个乡镇，服务于近4000户农户。由于放贷成本高、运用杠杆工具的范围有限和只贷不存的特征，富平小贷的资金来源十分有限，一旦经营不好，投资方非常难以为继。
富平小贷的服务主体为开展小规模种植、养殖的农户，种上十多亩蔬菜、养几头牛或开个小卖铺等都可以从富平小贷贷到3~5万元的贷款。“富平小贷的贷款利率大约为21%，看起来高，其实由于信贷员要进村入户，加上款项分散，资金回报率很低。好在我们几位股东对支持‘三农’、小微企业的发展有情怀，得以坚持下来。”富平小贷风控主管谢巍告诉记者。
由于各地监管政策不同，多数小额贷款公司的融资杠杆工具使用十分有限，然而从记者走访的几家小额贷款公司来看，其呆坏账率非常低，在一定程度上运用资金杠杆的风险可控。“希望顶层政策制订上不要采取一刀切的方式，既要严监管，又要给运行良好的小贷公司更多的政策空间，以满足农村小型经营主体的多种需求。”谢巍说。
尽管面临诸多烦恼，但已经在规范平台上深耕十年的小额贷款公司更多是在实践中收获行业发展的果实。记者在走访中发现，规范运行的小额贷款公司都有着种种属于自己的快乐，行业发展前景乐观。
乐之一：公司与农户建立起“信任纽带”
和银行等大型金融机构不同，小额贷款公司大多延续了基础的营销动作，“走街串巷、以户带户”“专业市场聚集地的持续拜访”和“细分行业的持续开发、维护”。因此，信贷员和客户之间不仅有规范的经营数字和财务证明，更多的是双方的认可和信任。
“我的工作就是为渴望改变生活的农民提供一块垫脚石。”曾经是村医，目前在“富平小贷”公司作信贷员的占登明这样理解自己的工作。哪家有几亩田、哪家女主人勤劳、男主人能干，占登明都一清二楚。“曾经有一户年纪较大的农户着急向我们贷款，因为两个人年纪都大了，不方便外出打工，恰好有人低价转让自己的十多头牛，老俩口头天跟我提出贷款申请，虽然家里一贫如洗，我却知道两个人都是勤劳可靠的老实人。上门了解情况后，第三天我就把钱送到了他们手里。”看着自己发放的贷款能帮助这样的农村留守老人在家门口赚钱的机会，占登明觉得自己的工作极有意义。
“信任重建”是很多小额贷款公司专有的一个名词。小额贷款公司面临的客户超过60%都来自于社会最底层，抗风险能力弱是他们共有的特点。农户融资渠道有限，一旦发生风险无法还款，翻身的难度更大。“这个时候就需要‘信任重建’。”谢巍说，有一位经营水果的客户因摊位发生了火灾，无力还款，我们不仅没有追讨，还在第二年继续给她贷款，这位大姐经过一两年的苦心经营，终于填补了亏空，也还上了所有贷款。小额贷款在扶危助困方面的功能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最典型的体现。
乐之二：助力乡村振兴与产业共同成长
重庆市小康小额贷款有限公司是一家经重庆市金融办批准成立的小贷机构，凭借互联网技术优势，小康小贷以生猪养殖行业为切入点，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就服务了4万多养殖户，覆盖生猪养殖5000万头，不仅信贷主营业务发展良好，还积累了生猪产业链各环节的数据，开始向提供综合金融服务转型。
今年54岁的韦建民是重庆市南川区的村民，有三个猪舍，肥猪存栏量246头，扩大规模时遇到了资金难题。通过小康小贷提供的无息“猪险贷”，保障了猪场在扩大过程中的养殖风险，选择了小康小贷的“饲料贷”补充流动资金需求，而且还可以在“小康农服”平台上联系当地饲料厂以低于市场的价格购入饲料。
通过介入生猪保险，小康小贷一方面贷款给农户买保险，培养起生猪养殖户的保险意识降低养殖风险；一方面也极为精确地掌握了农户生猪养殖情况，大数据平台的建设有了可靠基础。通过智能分析、挖掘农业产业链大数据中寻常的信息，在小康小贷基础上成立的“小康农服”得以为农户提供个性化、专业化的精准服务，金融服务在农业产业发展中的作用得到提升。
乐之三：风控模式升级信贷风险可防
如何实现低成本的有效风控，一直是小额贷款公司要突破的瓶颈。如今在不断的探索中，通过产品升级，有效的风控模式正在出现。如文兴小贷的“逸购车”贷款产品，就是专门针对成都周边乡镇到城里来打工的人群开发的。文兴小贷提供贷款给客户购车用以经营网约车，车子作为抵押品，三年后归贷款者所有。贷款十万元购车的客户，每月只需还款2000~3000元，就可以拥有一份可靠的生计，还能在三年后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值得关注的是，由于文兴小贷为网约车配备了GPS系统，在还款期间，车子有没有在进行网约车运营服务、每天跑了多少公里、跑了什么地方都一清二楚，客户的还款能力也就知根知底，风控有效。这项服务已经为成都800多名进城务工和城市再就业人员解决就业问题。
源于“世界银行贷款秦巴山区扶贫项目”的四川省中和农信小额贷款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和农信）被客户称为“扎根山水间的百姓银行”，以为农户提供单笔额度小于5万元的小额贷款为主。绵竹市赤竹村的李元义腿部有残疾，在创业做肠衣生意时破了产，一无所有。他想重新创业办个饲料厂，却因家境太差，争取贷款资金时处处碰壁。让李元义意外的是，中和农信却满足了他的创业资金需求。“我一个残疾人，从中和农信几天之内就拿到了3万元贷款，而且没有让我跑路，全是信贷员服务上门。”如今，七年已经过去，李元义贷款还款再贷款，饲料厂已经小有规模。
中和农信之所以敢把款项贷给很多贫困户，首先缘于对乡村的了解，对勤劳者的甄别和信任；其次，中和农信为所有客户赠送保险，客户如有死亡或者意外伤残，由保险公司负责代偿，公司和员工还成立了中和基金，当公司的客户遭受意外时，及时伸出援助之手。
今年“两会”期间，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专门指出，要规范发展地方性中小金融机构，着力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小额贷款公司已经在普惠金融领域深耕多年，希望有更好的政策环境让他们为“三农”发展提供更多的金融资源。
